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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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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05

不同於梁沂洲,秦執的襯衫系得相當不規矩,紐扣敞開三粒,外面罩一件短款黑色薄夾克,襯衫下擺束進深色牛仔長褲裏,寬肩窄腰,微微瞇眼時,漫不經心的囂張感盡顯。

秉著眼不見為凈的原則,言歡別開臉,轉頭又覺得這番反應顯得自己有些心虛,可她有什麽好心虛的?比起他幹的那些事,她足夠光風霽月,誰都沒資格來指摘。

這樣想著,她將腦袋偏回去幾度。

言兮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突地從嘴巴裏蹦出一聲旁人難以模仿的語氣詞,“真是巧了,這渣世祖怎麽也在這兒?該不會從哪打探到你的行蹤,死皮賴臉跟過來的吧。”

走在最前面的梁沂洲停下腳步,也就是這麽一扭頭,讓秦執騰出了些註意力落到他身上,眼神無端更涼了,看著讓人心驚。

他大步朝她們走去,開場白沒有一句廢話,連象征性的禮貌用語都不屑用,“真巧啊,你們這是去吃飯?加我一個怎麽樣?”

提議這頓飯的人是梁沂洲,他有權做主,加個人對他來說也不算難事,即便這人看著挺礙眼,於是頭一點,應了下來。

言兮臉上立刻多出嗚呼哀哉

的痛苦。

言歡用頭發絲想也知道她這會兒一定在心裏吐槽這頓飯能吃的人胃穿孔,一時覺得好笑,唇角沒忍住彎起來。

言兮餘光捕捉到,曲解這笑容的意思,路上循著機會湊到她耳邊低聲嘀咕,“你倒是自在。”

“自在算不上,跟痛苦中和了。”

什麽意思?言兮沒聽明白。

言歡在國外多年,不知道廣場頂樓多了家私房菜餐廳,以中式裝修風格為主,輔以西方設計,一半露天,他們去的是室內包廂,配有兩名應侍生,大圓桌,間隔並不分明,言歡和言兮貼得近,另外兩人天南海北的。

不速之客臭著一張臉不吭聲,言歡喜聞樂見,自然不會湊上去討個沒趣,只顧自己埋頭慢條斯理地吃。

最先打破沈默的是言兮,她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平時也被驕縱慣了,一遇上不合心意的事,就忍不住開口:“這蝦怎麽不是蝦仁?剝起來多麻煩,我這指甲還是剛做的,也不能剝呀,為什麽不直接點份蝦餃?”

說完才意識到場合不對,尤其在她瞥見對面一黑面羅剎和一笑面郎君後,心臟突突跳動,只能將求助的目光遞給言歡。

言歡慢吞吞地擡起腦袋,無辜又無害的一張臉,看著完全不在狀況裏。

梁沂洲下意識伸筷子去夾那牡丹蝦,忽然想到替人剝蝦這行為過於親昵,便收了念頭,按照言兮說的添了份竹笙蝦餃。

言兮從喉嚨裏憋出一聲:“謝謝三哥。”

她其實還想道歉的,可惜過了最佳時間點,那聲抱歉就怎麽也喊不出來了。

這四個字過後,言歡像是從漫長的神游狀態中找回思緒,轉動轉盤,夾了兩只牡丹蝦放到碗裏,纖長白皙的手指不急不躁地剝著,其中一只剝好後給了言兮。

言兮的表情跟發現新世界的大門一般,“你這樣弄的我挺受寵若驚的。”

言歡說:“覺得受寵可以,但千萬別驚了。”

這頓飯算是自己硬拉她來吃的,剝個蝦安撫一下是必要的,要是她被驚到胃更疼了,那真就得不償失。

言兮想說什麽忍住了,把蝦咽下後,疑惑地問:“你現在剝蝦剝得可真熟練,一個人在英國練出來的?”

“英國哪有那麽多蝦給我剝,還有,我沒事練什麽剝蝦?”言歡馬不停蹄地岔開話題,“還要不要?就今天一天,我免費給你剝。”

言兮點頭如搗蒜,有人伺候她怎麽會不樂意呢。

沒多久,包廂門被人推開,上了兩小壺桂花釀,梁沂洲讓人把蜂蜜稍多的那壺放到自己手邊,然後摘下了袖扣,將袖子攏上兩層,露出的肌肉勁瘦,紋理走向流暢分明。

他往琉璃杯中倒了兩盞,通過轉盤,推至言家姐妹面前。

他的面面俱到被在場的其中一人當做是在獻殷勤,空氣裏驟然響起一聲嗤笑。

言歡不用擡眼都知道是誰發出的,下一秒,就聽見這人問:“三哥,怎麽沒有我的份呢?”

秦執大剌剌道:“聽說北城沒幾個人能喝三哥親自倒的酒,我和那些求而不得的人一樣,也肖想三哥這杯酒,想得快要瘋了。”

梁沂洲擡眸看他眼,無波無瀾地補上一杯。

秦執卻又不喝了,手僵持在半空,許久放下,力道略重,杯裏滿滿當當的酒灑出大半,一部分濺到手背上,他拿起濕紙巾擦了擦。

如果這世界上有一鍵清除功能,言歡真想把這沒事找事的人從自己視線裏抹除幹凈,她暗暗吸了口氣,還沒來得及冷嘲熱諷,梁沂洲平淡開口,問她:“夠甜了嗎?如果還不夠,就讓人再加點蜂蜜。”

甜,怎麽不甜?

她的腦袋已經半醺半暈,仿佛泡在酒味的蜜糖罐裏。

唇角的笑容勉強能壓下,發熱的耳尖壓不下,好在長發披散著,嚴嚴實實地蓋住了,不然展現在她身上的那些經不起推敲的冗雜細節,足夠將她的情愫暴露個徹底。

飯菜上到一半時,梁沂洲接到林秘書打來的電話,聊的是工作上的事,他拿起手機借口離開,找了處鮮少有人經過的廊道。

“梁總,鄭連昀被人保了出來,今天早上乘飛機來了北城,現在人在副總那。”

副總是梁沂洲的大伯,也是鄭連昀目前唯一能抱的大腿,鄭連昀出了事第一時間找他尋求庇護在情理之中。

“把我準備好的資料送到副總那,讓他當著鄭連昀的面打開,然後再同他好好算筆賬,看鄭連昀這幾年到底從梁氏搜刮走多少。副總要是還想保這姓鄭的,就告訴他,梁氏容不下這尊大佛,他要是舍不得,就把這姓鄭的送到自己女婿的公司裏,要吸就去吸他們陳家的血。”

“好的。”

林秘書說起第二件事,“渝利酒店負責人發來消息稱CIE紅人盛典場地已經布置完畢,讓您挑個時間去檢閱一番。”

“我知道了,具體時間讓他們等通知。”

“好的。”林秘書掛斷了電話。

梁沂洲繞路去公共洗手間洗了手,出來時看見秦執倚靠在浮雕墻面上。

梁沂洲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只能從他流轉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看出他選擇這地方抽煙歸根結底是為了堵自己,架勢裏還藏著幾分興師問罪。

一根煙抽滅,秦執垂下手,插進兜裏,指尖反覆摩挲著煙盒鋒利的邊角,半晌說道:“三哥日理萬機,還願意陪我們一起吃頓不含任何利益往來的飯,可真是我們的榮幸。”

梁沂洲低垂的眼皮緩慢擡起,稍作沈默後,用綿裏藏針的擠兌回應他夾腔帶棍的話腔,“我記得你只比言歡大了幾個月,但我怎麽看著你比她不成熟多了。”

秦執自嘲地勾起唇,“我不像三哥這種國外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肚子裏沒藏多少墨水,聽不太懂這樣的咬文嚼字,三哥想說什麽,不妨直截了當點,對誰都好。”

梁沂洲沒那麽多工夫陪他消磨,更不想把精力浪費在替他的幼稚買單上,開門見山道:“路是你堵的,該直截了當的是你,這裏沒其他人,你想說什麽直說。”

秦執笑了聲,故意放慢肢體動作,連敲煙點煙的間隔都持續了近五秒,吞雲吐霧的姿態卻舒展得很快。

在嗆鼻的煙味裏,他用意味不明的語氣打開話題,“三哥是不是忘了,言歡和我快訂婚,今天如果沒有言兮在場,你和她私底下約見、在一起吃飯,被有心人看到,他們會怎麽想?又會在背後說的多難聽?”

邀請言歡一起用餐,不出於任何私欲,秦執扣到自己頭上罪名,梁沂洲擔不起,他眼神涼了下來,“言歡不是你的所有物,她和誰交好,和誰待在一起,都是她的自由,你幹涉不了。另外,你沒有什麽資格指責我,從始至終,讓她被別人當作笑話看待的人是你。”

秦執拿煙的手一頓,他知道他在說什麽,但他不想聽得太明白,有時候裝傻也是一種趨利避害的手段。

梁沂洲不喜說教,也不想浪費口舌在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身上,但他想起了言歡,又透過言歡想起她的哥哥言敘欽,那個總把“我們家的小魚值得全世界最好的東西“掛在嘴邊的男人。

顯然,秦執不是言歡最好的選擇,說得再直白點,他根本不懂言歡,甚至都配不上言歡,不過說到底自己只是個外人,沒有立場去幹涉她的婚姻,有些話他也只能說給秦執聽,就當是為了言敘欽。

“言歡生日宴會那晚,你在錦瑟吃喝玩樂,也沒想過要隱瞞自己的行蹤,換句話說,你其實就是想讓言歡來錦瑟找你,又讓她聽到那些你自貶、實際上是嘲諷她、把她架到風口浪尖上的話,然後讓其他人跟著評判她、取笑她。”

秦執打斷,“我說的那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梁沂洲忽然笑了聲,他很少發出輕蔑的笑,這會是因厭蠢癥犯了,實在忍不住。

“你也太低看了北城的消息流通速度,尤其是這圈子,所有人在裏面都是透明的,就算你有心,你想藏的秘密也沒法藏得密不透風。更何況那天你請的那些人裏能稱得上是朋友的恐怕只有齊宵凡一人,其他人不過來圖個熱鬧,能趁這機會看別人的笑話,何樂而不為?”

秦執腦袋裏滾過數張臉,最後莫名其妙地定格在一樓大廳遇到的綠衣女子身上。



她的身份,進不來錦瑟這種地方,除非是借了別人的身份,可她要真是別人的女伴,她往自己衣服裏塞聯系方式做什麽?這麽急著明目張膽地找下家,不怕被上個金主逮個正著?

他壓下紛飛的思緒,沈聲說:“三哥這是在為了言歡教訓我?”

“比起教訓你,我更想知道,你拿這種方式對抗你父親的命令,有沒有想過會因此傷害到她?”

秦執不答反問:“誰告訴你我只是為了對抗秦彧命令?”

“當然不止。”

梁沂洲漆黑的眼睛鎖過去,“你氣她對你不上心,所以故意處處和她作對,讓她不痛快,嚴重點,還想折磨她,以此來吸引她的註意力。”

這手段夠低級的,和小男生為了引起喜歡的姑娘註意,故意去揪她辮子別無二樣。

秦執表情崩壞兩秒,一時忘了接茬,由著梁沂洲往下說:“你要是想和言歡恢覆到你們十三四歲時相處的狀態,就多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好好去了解她,而不是盲目去找別人的不痛快,拿我當假想敵更沒有半點作用。”

秦執保持沈默,陰影覆蓋在他臉上,看不出多餘情緒。

長時間等不來他的回應,梁沂洲不再多說,徑直從他身前離開,遲來的聲音從幾米外的身後傳來,冷冽凍人。

“你說的都對,但漏掉了最重要的一點。”

梁沂洲轉過身,無聲詢問他是什麽。

秦執扯唇,露出挑釁般的笑容,“你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知道的。”

在很多事情上,他或許不懂言歡,但梁沂洲也不見得有多懂,跟他在這兒自作聰明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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